张广祥：学生笑若菊花

【往期回读】

象与情合

张广祥

学习戴望舒的《雨巷》，在初步感知了诗歌的音乐美之后，更多的时间用于欣赏、探究诗意。一步步地追问：将诗歌当做一幅画，画面的主体是什么？（姑娘）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姑娘？（美丽、忧伤、惆怅、哀怨……）诗人借什么意象描绘姑娘的？（丁香）诗人为什么用丁香而不用梅花、菊花等意象写姑娘？

提及“菊花”，一些男生窃笑，我直接不客气地说：“有些同学一提到菊花，就不怀好意地笑起来，笑得面如菊花，思想和灵魂很肮脏！”学生毫不在意我的批评，反而纵声大笑。

那么，诗人为什么用丁香不用其他的花呢？学生被问死了。我适时展示出几个写丁香的古诗句：“芭蕉不展丁香结，同向春风各自愁”（李商隐），“青鸟不传云外信，丁香空结雨中愁”（李璟），“偏怨别，是芳节，庭下丁香千结”（毛文锡）等。学生恍然明白了。原来，丁香是中国古典诗歌的传统意象，是美丽、高洁、忧郁的象征。丁香花或白色或紫色，美丽，但颜色不轻佻，常常赢得洁身自好的诗人的青睐。另一方面，丁香开花在暮春时节，诗人们对着丁香往往伤春，因而丁香是愁品。自唐代开始，以丁香为意象的诗歌增多，其审美意蕴和情感、思想内涵也得到进一步的拓展：或为高洁情趣的象征，独立人格的载体；或借以抒发愁怨、忧伤之情；或烘托恋情等。因而，《雨巷》用丁香来抒写美丽而幽怨的姑娘再恰当不过了。

在解读丁香意象含义的时候，我顺便讲了这样一个小故事：

古时有个秀才赶考，晚上住店，喜欢上了店里的姑娘。姑娘出了个上联考他：“冰冷酒，一点二点三点。”这上联是相当难了，秀才当时想不出来，结果郁郁而终，死在店中。念其痴情，姑娘将其葬在小店院中。半年后，坟上开出了一株丁香花，姑娘说：“相公生前没对出来，死后却对出来了：丁香花，百头千头万头。”（注：对联运用拆字的技巧，但愿网友能够读懂）

我就说：“从此丁香花成为爱情之花，也有了愁怨之意。”这纯粹是我的附会，扯蛋。

接下来，学的是郑愁予的短诗《错误》，我也问了一个类似的问题。诗歌开篇是，“我打江南走过/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”。就此，我问：“这里为什么用莲花这个意象，换成菊花或牡丹，如何？”学生又一次笑了。为什么笑？依旧是因为“菊花”。唉，一类好端端的花儿，一个好端端的词语，在学生头脑里，竟成了一个不雅的东西，讨债鬼！

在研读诗中“我达达的马蹄是个美丽的错误”一句之“美丽的错误”时，我曾联系到徐志摩的《沙扬娜拉》，后者有一句“那一声珍重里有蜜甜的忧愁”，“蜜甜的忧愁”与“美丽的错误”在表述上十分雷同。此时，在问到诗中莲花能否改为菊花等其他花类，我再次联系到徐志摩《沙扬娜拉》中的诗句，“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”，徐志摩的这一诗句也用到了莲花这一意象。

两位诗人怎么“心往一处想”了呢？这个问题其实也不难，只要读一读古诗词便知晓了。古诗词中，莲花就是思念的代表，是爱情的象征。莲与怜同音，怜就是爱的意思。《西洲曲》：“采莲南塘秋，莲花过人头。低头弄莲子，莲子青如水。”莲子，即怜子（爱你）。同时，在古诗词里，莲花也象征纯洁。无论是《错误》还是《沙扬娜拉》，诗人借用古诗词中这一常见的意象，表达了相同相通的情感。《错误》借莲花，展现了一位等待“归人”的女子的形象，她太思念自己的丈夫了；《沙扬娜拉》借莲花，表现了日本女郎的温柔多情，她那眷怀依恋难以割舍的感情真实感人。

学习两首诗歌，我问了同样的问题，是要启发学生，诗人选用意象，绝不是胡来，而是应了“象与情合”的创作技巧。

在说到“象与情合”这一概念的时候，我又联系起刚刚学过的舒婷的《致橡树》，说，舒婷在选取诗歌创作材料时是做了精心的考虑的：橡树有“铜枝铁干”，“像刀，像剑，也像戟”，是那样适合男性的阳刚之美；木棉有“红硕的花朵”，“像沉重的叹息，又像英勇的火炬”，则又是那样贴切女性的阴柔委婉而又自强自立的特质。

同学们啦，语文大有深意可领会，岂是你们笑若菊花这么简单？

安好，世界！安好，朋友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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